铁打的马斯克，流水的高管——特斯拉为什么留不住高管？
近日，特斯拉人工智能与无人驾驶部门负责人ANDREJ KARPATHY在推特上宣布离职。作为特斯拉自动辅助驾驶系统的领导者，ANDREJ一度被外界称为特斯拉的“秘密武器”，他的离职无疑将对特斯拉整体运营产生巨大影响。其实最近几年，特斯拉高管离职一直不断，引发外界关注。特斯拉到底为什么留不住高管？我们将在本文中探讨。
相对于其他硅谷科技公司，特斯拉的高管离职异常频繁。2018年特斯拉高管离职潮爆发，一年内先后有83位高管离职。曾有机构分析称，按照目前的离职率，特斯拉约150人的高管团队将在不到四年的时间内全部离职。
其中，直接向马斯克汇报工作的高管离职情况更为严重。2019年盛博研究表明，向马斯克汇报的高管每年的流动率为44%，而排名第二的LYFT高管离职率仅为特斯拉的一半，排名第三的FACEBOOK也只有20%，而在优步、亚马逊和NETFLIX等其他公司，这一比例平均约为8%。
2020年，在特斯拉地位最高的华人高管、特斯拉上海工厂的推动者任宇翔也悄然离职。马斯克曾向外界表示，“任宇翔在全球销售方面做得非常好，他与中国团队推动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的建设，确保工厂的运营，与当地政府建立了良好的关系。”2021年，马斯克最重要的副手、卡车业务负责人JEROME GUILLEN也结束了他在特斯拉的工作。在职期间，他非常了解特斯拉的内外部运营，辅助马斯克监督公司的日常管理，曾经是马斯克最可靠的伙伴。
最近，特斯拉人工智能与无人驾驶部门最高负责人ANDREJ KARPATHY的离职，再度引发外界的热议。ANDREJ KARPATHY是特斯拉任职最久的人工智能高管。在特斯拉工作的5年中，他领导了特斯拉自动辅助驾驶系统 AUTOPILOT的开发，对特斯拉的全自动驾驶系统至关重要。他的离职使外界对特斯拉自动驾驶战略的未来充满担忧。
特斯拉对人才招募和培养有其严格且成熟的标准，因此特斯拉员工在人才市场，尤其是新能源汽车赛道的人才市场十分抢手，再就业时选择众多，这使得特斯拉留住人才的压力一直很大。
根据相关机构统计，从特斯拉离职的高管们大多数被苹果、亚马逊和谷歌等大型科技公司录用，比如特斯拉的前自动驾驶软件总监克里斯托弗・摩尔现任职苹果、负责自动驾驶汽车研发工作。也有大量的特斯拉前员工，选择了其他电动车初创公司，如被称为“特斯拉杀手”的美国造车新势力RIVIAN；也有离职员工选择通用、福特等传统汽车制造商；还有离职员工进入电动汽车产业链相关的其它公司，如特斯拉联合创始人斯特劳贝尔创立的电池回收公司REDWOOD MATERIALS，以及亚马逊投资的自动驾驶初创公司ZOOX。
尽管外部机会很多是造成高管离职的原因之一，但我们认为，特斯拉留不住高管的深层次原因还是在于其内部的管理出现问题，具体可以总结为以下4点：
1、特斯拉的高管薪酬体系相对苛刻，不确定性强，使高管难以获得基本的安全感；
3、在马斯克行事作风的影响下，特斯拉的企业文化相对严苛，难以被高科技背景的高管们接受；
4、特斯拉的战略管理相对摇摆，容易使高管对职业稳定性产生担忧，因而选择出逃以降低风险。
特斯拉的高管薪酬体系具有低底薪、强期权激励的特点。根据特斯拉向美国证监会提交的公告，特斯拉高管必须同意并且愿意分享经营理念和愿望，共同努力实现企业目标。因此，特斯拉高管薪酬仅由基本工资和期权构成。但特斯拉高管的基本工资仅在25万到34万美金左右，远低于其他高科技公司（2020年特斯拉CFO基本薪酬约26.9万美元，而苹果CFO的基本薪酬为100万美元）。而且高管薪酬中期权部分的初始价值是零，仅在授予后公司股价上涨的范围内累积价值。
也就是说，特斯拉高管的薪酬几乎与特斯拉的股票同频波动，面临极大的不确定性。甚至特斯拉自己也明确表示：“由于与同行公司的类似职位相比，股票奖励在我们高管总薪酬水平中所占比例更大，因此我们的股价持续下跌或者未能实现适用的运营里程碑目标可能导致高管总薪酬水平明显低于同行。”
由于理性的经济人具有逐利动机，薪酬水平越低，高管获得的物质收益和个人满足程度越小，高管主动离职的意愿也越高。而且，众多研究表明，高管对货币薪酬的偏好优于股权薪酬，薪酬水平尤其是货币薪酬的高低是影响高管主动离职的主要因素之一。因此，尽管特斯拉希望通过薪酬计划吸引、保留、激励绝对合格并对企业理念具有高度认同感的高管人才，但由于基本薪酬过低，且不确定性较强，导致高管无法获得安全感，最终还是会选择离开。
马斯克是一位个性极其鲜明企业家。《硅谷钢铁侠》一书中就曾提到马斯克在财报电话会议上痛斥分析师；在社交网站上毫无忌惮地抨击媒体记者和汽车同行；甚至因其个人言论导致特斯拉股价遭遇多次剧烈波动…
马斯克也是一位在管理上非常强势的企业家。他和公司其他人抢夺创始人地位和控制权，被踢出局的特斯拉原创始人马丁·艾伯哈德血泪控诉；被员工指责冷酷无情，独断专行——勤恳工作的老员工因为提出加薪要求就被扫地出门；而马斯克本人每周工作120个小时，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冲到前线，开掉出错的员工，然后自己担任产品经理，直到问题解决…
马斯克也因此被业界称为“孤独的钢铁侠”、“集权者”、“微观管理者”。他对很多重要项目的推进上非常具有侵略性，常要求高管必须在几小时或一天内完成，比如GUILLEN几年前为了在MODEL 3的量产上追赶进度，一整套新车装配线只用几周时间就搭建完成；特斯拉上海工厂的建设周期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在马斯克的乖张个性和强势管理下，高管们长期面临着较大压力，很难感受到被尊重。“你觉得马斯克怎么样？像太阳一样？”面对这一问题，一位从特斯拉离职的高管调侃回答说，“你离他越近，越有可能被烧伤。”近期离职的ANDREJ也曾坦言，“和马斯克一起工作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他昨天就想要看到未来，就会推动别人去做，也会注入很多动力。他希望这件事尽快发生，而你也需要有某种态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真正容忍这种情况”。
人们在交往、工作过程中，永远都渴望得到尊重，有被尊重需求，这种需求既包括自尊自重，也包括来自他人的尊重，甚至还包括对权力的渴望。当这些需求无法被满足时，高管更可能选择主动离职。
马斯克的行事作风深刻的影响了特斯拉的企业文化。不同于其他科技公司，特斯拉一度被认为严苛、高压文化的代表，与普遍的高科技公司的自由、平等格格不入。
硅谷风险投资家基思·拉布瓦的一条推特非常能说明马斯克管理下的企业文化。据拉布瓦说，在公司马斯克注意到一群实习生在排队等咖啡时转来转去，对此，马斯克威胁说，如果再次发生这种情况就解雇他们，并且安装了安全摄像头来监控。
疫情期间，就在各大科技公司纷纷探索长期居家办公时，马斯克却反其道而行之。他给特斯拉的高管团队发了一封邮件，强调每个员工每周必须在办公室工作够40小时，不然就相当于辞职，除非有极个别情况会批准。他还强调办公室必须是本人在特斯拉所任职的办公室，远程办公无效。紧接着，他又追加了一封邮件，强调级别越高，越需要如此，并解释到：“这也是为什么我常常住在工厂里，和大家并肩奋斗。如果我不是这样，特斯拉早就倒闭了。也有公司不是要求这些，但他们多久没出过优秀的新产品了？特斯拉已经并且正在研发全球最棒的最具有意义的产品，浑水摸鱼是不行的。”这种企业文化甚至一度让推特员工担忧，一旦马斯克完成收购，员工们会不会硬被要求回办公室上班。
根据吸引-选择-摩擦理论，组织中最终不相似的人会离开，相似的人更容易被吸引，因此进入组织的人在某些特征上是有相似之处的。而在组织的工作过程其实是再选择的过程，如果在选择过程中产生摩擦，与组织不相似的人会离开组织。回看特斯拉，对企业文化的不认同，使得很多高管很难留下来。ANDREJ的前任CHRIS LATTNER在特斯拉只工作了六个月，他在离开特斯拉自动驾驶部门时表示“事实证明，特斯拉一点也不适合我。”
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马斯克将要做什么。就在人们以为马斯克要完成收购推特时，7月8日，马斯克宣布将终止440亿美元的收购计划，在这件事情上马斯克已经变化多次。
其实，马斯克常常更改已做过的决定，对产品的想法反复无常。比如，在是否关闭零售店的问题上多次改变主意、屡屡改变MODEL 3的销售方计划……不仅引发媒体、股东和消费者的质疑，给特斯拉公关团队带来解释澄清的压力，也使得高管们被来回折腾，痛苦不堪，一定程度上导致高管对特斯拉未来前景产生忧虑，以及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担忧。
在公司经营出现变化时，企业高管会对未来的潜在风险与期望收益进行比较分析，权衡利弊得失，从而做出有利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决策安排，而主动离职则是高管规避潜在风险、降低个人损失的最直接的方式之一。
近期ANDREJ的离职很大程度可能源于马斯克对于自动驾驶战略的变化。2016年年末马斯克提出，2017年年底之前要让特斯拉汽车做到能自动从洛杉矶开到纽约，期间不需要驾驶员触摸一次；2019年马斯克又提出，2020年年底之前将有超过100万辆自动驾驶出租车上路。时至今日，马斯克不仅没有实现其对全自动驾驶系统的战略规划，甚至关闭位于加州圣马特奥的自动驾驶系统部门，同时裁减约200个时薪制岗位，使特斯拉自动驾驶的规划更加扑朔迷离。
特斯拉高管频繁离职，使外界质疑不断、内部员工人心惶惶，甚至曾因高管离职使股价大跌近14%。对于任何企业，要想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且扩张，都必须要有稳定的管理团队支持。因此，在思考特斯拉高管为何频频离职的同时，我们也要反思，在高管管理上，特斯拉给我们带来了怎样的经验和教训？
